第22章 （二更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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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（二更）
《分秒》剛開拍就換導演,這麽大的事想瞞也瞞不住，圈裏人多多少少聽到點風聲，網上也有人開始爆料。
喬阮就是在這時接到薛晨風的電話。
薛晨風先是關心兩句,緊接著切到正題：“小阮，你們劇組是出什麽事了嗎？我很擔心你。”
天未亮喬阮就到片場，吃完飯便開工,他一手拿電話,另一只手上是剛撕開還沒吃的面包,走到無人的角落才開口：“沒出事啊，都挺好的。”
薛晨風說：“我都聽說了，你還想瞞我？”
喬阮支吾道：“真沒事。”
薛晨風似乎頓了頓：“對我你還有什麽不能說的,是不相信我？”
喬阮猶豫了一下：“那我跟你說,你別跟其他人說。”
他將梁松在聚會上心梗昏迷做手術的事告訴薛晨風，薛晨風聽完沈默一陣：“所以現在真是秦郁上做導演？”
喬阮咬了一小口面包：“嗯。”
薛晨風說：“之前你爸媽讓你去劇組跟梁導學習，現在梁導不在了,你還在劇組待嗎？”
喬阮咀嚼的動作一頓。
那天在醫院，梁松蘇醒後特意把他叫進病房,說了一番話。
梁松解釋,當初讓他給全劇組買奶茶，目的是為磨一磨他少爺的性子。
經此一遭，梁松狀態大不如前,說話都費勁，但還是為喬阮考慮周全：“一個劇組涉及到方方面面,不光只有導演和演員,每個位置、每個人都很重要。你要是想留下,我就跟秦郁上說一聲,派個靠譜的人好好教你。如果不願意,我就跟你爸媽說，讓他們把你接回去。”
從病房出來，喬阮眼睛都紅了，在走廊坐了好一會。
梁松突然入院讓他觸動很大，生命這樣脆弱，他的父母和梁松是同輩人，他忽然感到害怕。
他隱約覺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，對什麽都三分鐘熱度，仗著父母的人脈任性妄為，但到底要怎麽樣他也沒想好，只知道他不能就這麽離開劇組。
“我不走。”喬阮捏緊手裏的面包，“我想學點東西。”
不遠處，被梁松指派帶喬阮的副導演喊了聲喬阮的名字，又點了點手表，示意他趕緊。
喬阮忙點頭，對著電話說：“乘風哥我先不說了，我要開工了。”
掛了線，他把面包壓成一團塞進嘴裏，朝副導演小跑過去：“來了來了！”
晨曦徐徐拉開帷幕，陽光透過淡薄雲層，照在酒店樓下停著的一輛白色房車上。
江棠承第一反應是：好大啊。
他圍著車跑了一圈，問江來：“爸爸，我就是坐這輛車跟你去拍戲嗎？”
江來迎著陽光回答他：“是啊。”
門拉開，自動臺階放下後，江棠承第一個上車，前前後後跑了好幾遍，每次都有新發現。
“有沙發！”
“有冰箱！”
“後面還有張床！”
小孩高漲的情緒感染了一車人，錢司壯笑道：“崽崽怎麽這麽高興啊。”
江來不忘叮囑：“我拍戲的時候你乖乖呆在車上，我一下戲就回來。”
江棠承拼命點頭，這樣他就不用只在早上和晚上才能跟江來在一起，而是一整天都能看到江來。
江棠承把小書包放在卡座，拿出拼圖和填字游戲，說：“你拍戲的時候我就看書，我乖乖的，不亂跑。”
昨天的事沒討論出結果，錢司壯回去想了一個晚上，覺得江來的考慮不是沒道理。
江棠承長大了，就算保密工作做得再好，也不可能一直瞞著。
江棠承跑到前頭看司機開車，錢司壯趁機說：“你不想瞞著，我也不想崽崽受委屈。你只管拍戲，剩下的交給我，咱們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。”
江來眼神似有觸動：“謝謝。”
“開什麽玩笑。”錢司壯挺挺胸脯，“我這個經紀人可不是吃幹飯的。”
抵達片場後，房車停在外圍空地上，江來在車上陪了江棠承一會便去化妝。
秦郁上前一晚披星戴月，今天一早又起早拍了幾組空鏡，睡眠嚴重不足，此刻躺在椅子上補覺，聽聞紹在他耳邊念叨。
梁松情況穩定，已經轉回嵐城一家高級醫院。聞紹也準備走，臨走前來探個班。
兩人並排坐在棚裏，聞紹拍了一下大腿：“這地方蚊子忒多了。”
秦郁上閉著眼：“嗯。”
聞紹又說：“當導演貪黑起早，一天天的不嫌累啊，還不如回去管你爸公司。”
秦霆煥去世後，公司一直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，秦郁上只在重要決策時才會過問。
他眼沒睜，雙手擱在腹部，老僧入定似的：“嗯。”
“嗯什麽嗯啊。”聞紹說，“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。”
秦郁上繼續：“嗯。”
聞紹：“……”
聞紹心道再跟你說話我是王八，頭一轉，恰好看到一個清瘦身影，立刻喊道：“江來！”
看到聞紹，江來驚訝了一瞬，很快擺出微笑走過去：“聞總。”
聞紹從椅子上直起身，關心地問：“拍戲辛苦嗎？”
江來笑容不減：“謝謝聞總，不辛苦。”
這笑叫聞紹通體舒暢，如沐春風也不過如此，不說幾句都對不起他好老板的人設：“需要什麽跟我說，我給你解決。”
一旁，秦郁上睜開眼，太陽穴歡快地突突了兩下。
江來客套兩句走了，不知有意無意，他並未看向秦郁上，也沒打招呼。
聞紹視線追隨江來的背影，直到看不見了才轉回來，對上秦郁上一張黑著的臉，嚇了一跳。
秦郁上諷刺道：“兔子都知道不吃窩邊草。”
聞紹問：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“我什麽意思？”秦郁上說，“你一大早在我地盤給我演孔雀開屏呢？”
聞紹樂了，反唇相譏：“這當導演沒幾天就開始擺譜了？我要開屏還用得著選地方，我隨時隨地！”
一旁，無意聽了全程的小周：“……”
一通電話如及時雨，澆滅了即將升級的戰火。小周拿著手機對聞紹說：“聞總，公司公關部主管找您，說打您手機您沒接，打我這兒來了。”
聞紹接過電話，玩笑的神色漸漸收斂，最後沈聲說：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
秦郁上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聞紹把手機還給小周，冷哼一聲：“還能怎麽樣，被人盯上了唄，梁導轉院的時候被偷拍了，有人要拿劇組換導演這件事做文章。”
秦郁上不甚在意：“那又怎麽樣？”
“你不知道那些狗仔和營銷號有多沒底線。”狗仔偷拍，營銷號看圖說話，聞紹見多了，“你久不在圈裏呆，不知道現在的風氣。我手下有過藝人被拍到和家人聚餐，營銷號非說是私會金主，你想再解釋？晚了！大眾先入為主，誰信啊。”
“還有種更惡劣的。”聞紹說得口渴，喝點水又說，“放料前他們還找你，讓你花錢買照片，要不然就搞你。”
秦郁上聞所未聞：“還有這種事？”
聞紹說：“無中生有，顛倒是非，白的都能給你說成黑的。就換導演這件事，要是讓他們說，還不知道成什麽樣，指不定明天頭條就是《分秒》劇組導演疑似潛規則演員馬上風住院，再或者秦郁上不顧多年情誼逼走恩師自己上位。”
秦郁上：“……”
前影帝現導演蹙著鋒利的眉，他無所謂輿論，但不能容忍有人造謠梁松。
他沈聲道：“那就先發制人。”
聞紹點頭：“我也這麽想，與其讓那些營銷號造謠，不如咱們發聲明，掌握主動。”
聞紹遠程指揮手下的人準備聲明，看過後沒問題就通過劇組的官博發了出去。
江來剛化完妝，所謂化妝就是簡單打底，還是聽化妝師說才知道劇組發了聲明。
化妝間裏人人都在低頭看手機，江來也點開微博。
聲明大致內容就是梁松因為身體原因退出《分秒》劇組，推薦秦郁上接任導演，希望觀眾繼續支持並關註劇集，劇組也將齊心協力，力求給大家帶來一部好的作品。
措辭簡潔，條理清晰，又不失誠意。
大約是秦郁上的名字自帶流量，聲明剛發不久就有不少留言，有質疑，也有鼓勵。
【又一個演而優則導的？】
【秦郁上六年沒演戲了吧，現在還轉型做導演，他行不行啊。】
【這部劇可是我俞珍女神寄予厚望的作品，一定要大爆啊！】
【演得好就代表能做導演？我不李姐。】
【不用理解，到時候自有獎杯會打你的臉。】
【秦郁上以前在梁松劇組拍戲的時候就做過臨時副導演啊，梁松還在采訪裏誇過他，推薦他有什麽奇怪。】
聞紹讓人盯著輿論，見火力都集中在秦郁上身上，沒人關註梁松，頓時松了口氣。
反正秦郁上皮糙肉厚，不關註也不在乎。
那條微博評論很快過萬。借著熱度，官博又趁機放出一組定妝照。
江來收到錢司壯的微信，提醒他別忘轉發。江來轉發了定妝照的微博，發完就把手機放在一邊看起劇本。
處理完一樁事，聞紹心滿意足，在片場轉了轉，口頭送出一波溫暖就要打道回府。
秦郁上送他上車，想起另一件事：“你上次派過來那個叫仇什麽的。”
“仇波啊。”聞紹說，“他怎麽了？”
那個仇波先是找借口要灌醉江來，在梁松暈倒後不想著救人而是推卸責任，兩件事都精準踩到了秦郁上的雷區。
“那人不行。”
秦郁上很少這麽直白評價一個人，聞紹對仇波人品不正的事也有所耳聞，點頭道：“行，我知道了，回去就處理。”
聞紹說著又話鋒一轉：“小周還不錯吧，讓他留下幫你處理點瑣事。”
何止不錯，秦郁上想起小周一系列上道的表現：“行。”
送走聞紹，秦郁上返回攝影棚，瞥見空地上停了三輛房車。
劇組原先只有他和俞珍有房車，他便順口一問。
小周說：“那輛房車是江老師的。”
秦郁上記得小周說過，江來要租房車，於是點了點頭。
小周邊走邊看手機，問道：“秦導，我剛搜了一下，您沒微博啊？”
秦郁上嫌麻煩，一直就沒註冊。
“我不愛看。”
小周：“哦。”
“咦？”小周忽然又說，“江老師剛剛轉發了劇組的微博。”
秦郁上耳朵動了動，伸手：“拿來我看看。”
小周：……不是不愛看嗎？
他把手機遞給秦郁上，屏幕上正是江來轉發的那條定妝照微博，無非是請大家多支持之類，非常官方的表述。
這不是秦郁上關註的重點，他一眼鎖定九宮格裏的一張，點開後，穿著白大褂的江來瞬間占據了視野。
明明見過那麽多回，但江來面容映入眼簾的剎那，秦郁上的心跳還是不受控制地加快。
他喉結微動，全部註意力都在那張照片上。
盛寧性格偏冷，為貼合人物，江來拍定妝照的時候便沒有笑。他側身而立，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裏，偏頭，淡淡地望過來時顯得眉目清冷，難以接近。
見慣了江來笑臉對人，乍一看他這副表情，秦郁上有些不適。但很快，他莫名生出一種感覺。
這才是江來私底下真實的模樣。
不愛笑，難以接近。
秦郁上來不及思考這種想法從何而來，手指已經先意識一步點開了底下的評論。
【裴頌剛剛點讚了。】
【去裴頌微博看了看，江來這條微博剛發不到三分鐘他就點讚了。】
【笑死了，裴頌的粉絲說他自己營業不積極，點讚第一名。】
【是啊，裴頌都半個月沒發微博了。】
【感覺裴頌是在暗戳戳宣示主權。】
【守在手機只為等著給老婆點讚的年下酷哥小狼狗？】
【裴頌是不是要打破魔咒，成為春夏秋冬四季男友？】
秦郁上眼皮猛跳。
老婆？小狼狗？四季男友？
都他媽什麽玩意。
秦郁上往下一拉頁面，更多的評論刷新出來。雖然是工作日，但網友們摸魚吃瓜，一個個全都沖在最前線。
【姿瑯娛樂的老板一分鐘前點讚了。】
【珠寶小開也點了！】
【我去！就還差那個什麽設計師Eric，江來的緋聞對象就齊了！】
【設計師不點可能是因為人家歪果仁，不玩微博。】
【哈哈哈哈哈我要樂死在評論裏了！】
秦郁上：……
小周就見秦郁上忽然停下腳步，臉色鐵青，一秒從炎夏變凜冬，都不帶過度的。
小周惴惴地想，他也給江來點讚了，秦導不會發現吧。
秦郁上自然沒發現，手機還給小周，長腿一邁大步走進攝影棚，所過之處帶起一陣嗖嗖冷風，射程範圍內的人都不自覺打了個哆嗦。
眾人面面相覷，意識到一個事實——秦導今天心情不好，幹活都得利索點。
上午的戲拍完，劇組短暫休息。秦郁上吃完飯想去樹底下曬太陽看遠山，搬著椅子走過去才發現那裏已經被幾個演員占了。
他掃了一圈，沒有江來。
也是，有了房車誰還在外頭坐著。
“秦導您坐。”幾人立刻站起來，要給秦郁上讓地方。
秦郁上忽然覺得沒意思，先來後到，他不想利用導演身份占這點便宜：“你們坐。”
秦郁上找了一圈，但能曬到太陽還不會被陽光刺眼，同時又能遠眺山巒的地兒還真找不到第二處。
最後他隨便找了個地方，放好椅子，躺下，一分鐘後站起來，調整了一下椅背角度，再躺下，不過半分鐘又站了起來。
小周找來的時候，就見秦郁上站在一塊背陰的地方，雙眼死死盯著椅子看。
小周摸不著頭腦：“秦導，您怎麽了？”
秦郁上心道怎麽了，還不是這破椅子。
坐著不舒服，躺著不舒服，哪兒哪兒都不舒服！
他擡眼看小周，陰雲密布的臉色叫小周心裏發毛，就聽秦郁上說：“你去找江來，把他那把椅子借來。”
小周：“啊？”
“啊什麽？”
小周立刻說：“我這就去。”
“等等。”秦郁上又叫住他，凝眉，神情比畫分鏡時還要嚴肅，半晌說，“我自己去。”
小周懵懵噠：“……哦。”
秦郁上朝幾輛房車走去，他自己的房車自然認得，俞珍的房車外頭用噴漆畫了兩個疊在一起的粉色愛心，剩下的那輛自然就是江來的。
秦郁上邊走邊想該如何開口，幾步路的功夫就設計了好幾個開場白，轉念一想，他考慮那麽多幹什麽，不就是借把椅子嗎？
江來反正睡房車，椅子也用不上。再說江來還欠他條手帕，他討點利息怎麽了？
理直人氣壯，連帶足下都生風。秦郁上走到房車跟前，門半開半掩，能聽到裏頭有人說話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剛要開口，裏頭的人大概從窗戶看到他，先一步把門拉開。
秦郁上的心跳跟隨開門的聲響亂了一瞬，一擡眼，面前探出頭的卻是個胖胖的男人。
錢司壯驚訝：“秦導，您怎麽來了？”
秦郁上認出對方是江來經紀人：“江來在嗎？”
錢司壯說：“江來去找俞老師對詞了，在棚裏呢。”
秦郁上抿唇不言，心臟微微下沈。
“您找他？”錢司壯說，“那我去叫他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秦郁上語調有些沈，“沒什麽事，我就是找他借把椅子。”
“椅子啊？”錢司壯想了想，“是不是那把能往後躺的折疊椅，好像在車上，我找找。”
秦郁上：“好，謝謝。”
錢司壯心想，讓堂堂導演站在太陽底下等似乎不太合適：“您上來坐會兒？”
秦郁上本想說不用，話到嘴邊又頓住。既然他剛才聽到說話聲，說明房車裏至少有兩個人。
一個是經紀人，另一個是誰？
小鮮肉的存在還沒徹底排除，秦郁上心念電轉，客氣地說：“那就打擾了。”
他踩著臺階，兩步上了車，一眼將房車內部收入視野，包括坐在卡座上正在玩拼圖的江棠承。
作者有話說：
秦郁上：沒見到大的見到小的，也沒差。
江棠承：大壞蛋來了！一級警惕！
把明天的份額提前更了，明天先不更，後天上夾，當天晚上11點更，以後固定日更。感謝喜歡這個故事的小可愛們，絕對不會坑，對你們比心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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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分秒》剛開拍就換導演,這麽大的事想瞞也瞞不住，圈裏人多多少少聽到點風聲，網上也有人開始爆料。
喬阮就是在這時接到薛晨風的電話。
薛晨風先是關心兩句,緊接著切到正題：“小阮，你們劇組是出什麽事了嗎？我很擔心你。”
天未亮喬阮就到片場，吃完飯便開工,他一手拿電話,另一只手上是剛撕開還沒吃的面包,走到無人的角落才開口：“沒出事啊，都挺好的。”
薛晨風說：“我都聽說了，你還想瞞我？”
喬阮支吾道：“真沒事。”
薛晨風似乎頓了頓：“對我你還有什麽不能說的,是不相信我？”
喬阮猶豫了一下：“那我跟你說,你別跟其他人說。”
他將梁松在聚會上心梗昏迷做手術的事告訴薛晨風，薛晨風聽完沈默一陣：“所以現在真是秦郁上做導演？”
喬阮咬了一小口面包：“嗯。”
薛晨風說：“之前你爸媽讓你去劇組跟梁導學習，現在梁導不在了,你還在劇組待嗎？”
喬阮咀嚼的動作一頓。
那天在醫院，梁松蘇醒後特意把他叫進病房,說了一番話。
梁松解釋,當初讓他給全劇組買奶茶，目的是為磨一磨他少爺的性子。
經此一遭，梁松狀態大不如前,說話都費勁，但還是為喬阮考慮周全：“一個劇組涉及到方方面面,不光只有導演和演員,每個位置、每個人都很重要。你要是想留下,我就跟秦郁上說一聲,派個靠譜的人好好教你。如果不願意,我就跟你爸媽說，讓他們把你接回去。”
從病房出來，喬阮眼睛都紅了，在走廊坐了好一會。
梁松突然入院讓他觸動很大，生命這樣脆弱，他的父母和梁松是同輩人，他忽然感到害怕。
他隱約覺得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，對什麽都三分鐘熱度，仗著父母的人脈任性妄為，但到底要怎麽樣他也沒想好，只知道他不能就這麽離開劇組。
“我不走。”喬阮捏緊手裏的面包，“我想學點東西。”
不遠處，被梁松指派帶喬阮的副導演喊了聲喬阮的名字，又點了點手表，示意他趕緊。
喬阮忙點頭，對著電話說：“乘風哥我先不說了，我要開工了。”
掛了線，他把面包壓成一團塞進嘴裏，朝副導演小跑過去：“來了來了！”
晨曦徐徐拉開帷幕，陽光透過淡薄雲層，照在酒店樓下停著的一輛白色房車上。
江棠承第一反應是：好大啊。
他圍著車跑了一圈，問江來：“爸爸，我就是坐這輛車跟你去拍戲嗎？”
江來迎著陽光回答他：“是啊。”
門拉開，自動臺階放下後，江棠承第一個上車，前前後後跑了好幾遍，每次都有新發現。
“有沙發！”
“有冰箱！”
“後面還有張床！”
小孩高漲的情緒感染了一車人，錢司壯笑道：“崽崽怎麽這麽高興啊。”
江來不忘叮囑：“我拍戲的時候你乖乖呆在車上，我一下戲就回來。”
江棠承拼命點頭，這樣他就不用只在早上和晚上才能跟江來在一起，而是一整天都能看到江來。
江棠承把小書包放在卡座，拿出拼圖和填字游戲，說：“你拍戲的時候我就看書，我乖乖的，不亂跑。”
昨天的事沒討論出結果，錢司壯回去想了一個晚上，覺得江來的考慮不是沒道理。
江棠承長大了，就算保密工作做得再好，也不可能一直瞞著。
江棠承跑到前頭看司機開車，錢司壯趁機說：“你不想瞞著，我也不想崽崽受委屈。你只管拍戲，剩下的交給我，咱們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。”
江來眼神似有觸動：“謝謝。”
“開什麽玩笑。”錢司壯挺挺胸脯，“我這個經紀人可不是吃幹飯的。”
抵達片場後，房車停在外圍空地上，江來在車上陪了江棠承一會便去化妝。
秦郁上前一晚披星戴月，今天一早又起早拍了幾組空鏡，睡眠嚴重不足，此刻躺在椅子上補覺，聽聞紹在他耳邊念叨。
梁松情況穩定，已經轉回嵐城一家高級醫院。聞紹也準備走，臨走前來探個班。
兩人並排坐在棚裏，聞紹拍了一下大腿：“這地方蚊子忒多了。”
秦郁上閉著眼：“嗯。”
聞紹又說：“當導演貪黑起早，一天天的不嫌累啊，還不如回去管你爸公司。”
秦霆煥去世後，公司一直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，秦郁上只在重要決策時才會過問。
他眼沒睜，雙手擱在腹部，老僧入定似的：“嗯。”
“嗯什麽嗯啊。”聞紹說，“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。”
秦郁上繼續：“嗯。”
聞紹：“……”
聞紹心道再跟你說話我是王八，頭一轉，恰好看到一個清瘦身影，立刻喊道：“江來！”
看到聞紹，江來驚訝了一瞬，很快擺出微笑走過去：“聞總。”
聞紹從椅子上直起身，關心地問：“拍戲辛苦嗎？”
江來笑容不減：“謝謝聞總，不辛苦。”
這笑叫聞紹通體舒暢，如沐春風也不過如此，不說幾句都對不起他好老板的人設：“需要什麽跟我說，我給你解決。”
一旁，秦郁上睜開眼，太陽穴歡快地突突了兩下。
江來客套兩句走了，不知有意無意，他並未看向秦郁上，也沒打招呼。
聞紹視線追隨江來的背影，直到看不見了才轉回來，對上秦郁上一張黑著的臉，嚇了一跳。
秦郁上諷刺道：“兔子都知道不吃窩邊草。”
聞紹問：“你什麽意思？”
“我什麽意思？”秦郁上說，“你一大早在我地盤給我演孔雀開屏呢？”
聞紹樂了，反唇相譏：“這當導演沒幾天就開始擺譜了？我要開屏還用得著選地方，我隨時隨地！”
一旁，無意聽了全程的小周：“……”
一通電話如及時雨，澆滅了即將升級的戰火。小周拿著手機對聞紹說：“聞總，公司公關部主管找您，說打您手機您沒接，打我這兒來了。”
聞紹接過電話，玩笑的神色漸漸收斂，最後沈聲說：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
秦郁上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聞紹把手機還給小周，冷哼一聲：“還能怎麽樣，被人盯上了唄，梁導轉院的時候被偷拍了，有人要拿劇組換導演這件事做文章。”
秦郁上不甚在意：“那又怎麽樣？”
“你不知道那些狗仔和營銷號有多沒底線。”狗仔偷拍，營銷號看圖說話，聞紹見多了，“你久不在圈裏呆，不知道現在的風氣。我手下有過藝人被拍到和家人聚餐，營銷號非說是私會金主，你想再解釋？晚了！大眾先入為主，誰信啊。”
“還有種更惡劣的。”聞紹說得口渴，喝點水又說，“放料前他們還找你，讓你花錢買照片，要不然就搞你。”
秦郁上聞所未聞：“還有這種事？”
聞紹說：“無中生有，顛倒是非，白的都能給你說成黑的。就換導演這件事，要是讓他們說，還不知道成什麽樣，指不定明天頭條就是《分秒》劇組導演疑似潛規則演員馬上風住院，再或者秦郁上不顧多年情誼逼走恩師自己上位。”
秦郁上：“……”
前影帝現導演蹙著鋒利的眉，他無所謂輿論，但不能容忍有人造謠梁松。
他沈聲道：“那就先發制人。”
聞紹點頭：“我也這麽想，與其讓那些營銷號造謠，不如咱們發聲明，掌握主動。”
聞紹遠程指揮手下的人準備聲明，看過後沒問題就通過劇組的官博發了出去。
江來剛化完妝，所謂化妝就是簡單打底，還是聽化妝師說才知道劇組發了聲明。
化妝間裏人人都在低頭看手機，江來也點開微博。
聲明大致內容就是梁松因為身體原因退出《分秒》劇組，推薦秦郁上接任導演，希望觀眾繼續支持並關註劇集，劇組也將齊心協力，力求給大家帶來一部好的作品。
措辭簡潔，條理清晰，又不失誠意。
大約是秦郁上的名字自帶流量，聲明剛發不久就有不少留言，有質疑，也有鼓勵。
【又一個演而優則導的？】
【秦郁上六年沒演戲了吧，現在還轉型做導演，他行不行啊。】
【這部劇可是我俞珍女神寄予厚望的作品，一定要大爆啊！】
【演得好就代表能做導演？我不李姐。】
【不用理解，到時候自有獎杯會打你的臉。】
【秦郁上以前在梁松劇組拍戲的時候就做過臨時副導演啊，梁松還在采訪裏誇過他，推薦他有什麽奇怪。】
聞紹讓人盯著輿論，見火力都集中在秦郁上身上，沒人關註梁松，頓時松了口氣。
反正秦郁上皮糙肉厚，不關註也不在乎。
那條微博評論很快過萬。借著熱度，官博又趁機放出一組定妝照。
江來收到錢司壯的微信，提醒他別忘轉發。江來轉發了定妝照的微博，發完就把手機放在一邊看起劇本。
處理完一樁事，聞紹心滿意足，在片場轉了轉，口頭送出一波溫暖就要打道回府。
秦郁上送他上車，想起另一件事：“你上次派過來那個叫仇什麽的。”
“仇波啊。”聞紹說，“他怎麽了？”
那個仇波先是找借口要灌醉江來，在梁松暈倒後不想著救人而是推卸責任，兩件事都精準踩到了秦郁上的雷區。
“那人不行。”
秦郁上很少這麽直白評價一個人，聞紹對仇波人品不正的事也有所耳聞，點頭道：“行，我知道了，回去就處理。”
聞紹說著又話鋒一轉：“小周還不錯吧，讓他留下幫你處理點瑣事。”
何止不錯，秦郁上想起小周一系列上道的表現：“行。”
送走聞紹，秦郁上返回攝影棚，瞥見空地上停了三輛房車。
劇組原先只有他和俞珍有房車，他便順口一問。
小周說：“那輛房車是江老師的。”
秦郁上記得小周說過，江來要租房車，於是點了點頭。
小周邊走邊看手機，問道：“秦導，我剛搜了一下，您沒微博啊？”
秦郁上嫌麻煩，一直就沒註冊。
“我不愛看。”
小周：“哦。”
“咦？”小周忽然又說，“江老師剛剛轉發了劇組的微博。”
秦郁上耳朵動了動，伸手：“拿來我看看。”
小周：……不是不愛看嗎？
他把手機遞給秦郁上，屏幕上正是江來轉發的那條定妝照微博，無非是請大家多支持之類，非常官方的表述。
這不是秦郁上關註的重點，他一眼鎖定九宮格裏的一張，點開後，穿著白大褂的江來瞬間占據了視野。
明明見過那麽多回，但江來面容映入眼簾的剎那，秦郁上的心跳還是不受控制地加快。
他喉結微動，全部註意力都在那張照片上。
盛寧性格偏冷，為貼合人物，江來拍定妝照的時候便沒有笑。他側身而立，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裏，偏頭，淡淡地望過來時顯得眉目清冷，難以接近。
見慣了江來笑臉對人，乍一看他這副表情，秦郁上有些不適。但很快，他莫名生出一種感覺。
這才是江來私底下真實的模樣。
不愛笑，難以接近。
秦郁上來不及思考這種想法從何而來，手指已經先意識一步點開了底下的評論。
【裴頌剛剛點讚了。】
【去裴頌微博看了看，江來這條微博剛發不到三分鐘他就點讚了。】
【笑死了，裴頌的粉絲說他自己營業不積極，點讚第一名。】
【是啊，裴頌都半個月沒發微博了。】
【感覺裴頌是在暗戳戳宣示主權。】
【守在手機只為等著給老婆點讚的年下酷哥小狼狗？】
【裴頌是不是要打破魔咒，成為春夏秋冬四季男友？】
秦郁上眼皮猛跳。
老婆？小狼狗？四季男友？
都他媽什麽玩意。
秦郁上往下一拉頁面，更多的評論刷新出來。雖然是工作日，但網友們摸魚吃瓜，一個個全都沖在最前線。
【姿瑯娛樂的老板一分鐘前點讚了。】
【珠寶小開也點了！】
【我去！就還差那個什麽設計師Eric，江來的緋聞對象就齊了！】
【設計師不點可能是因為人家歪果仁，不玩微博。】
【哈哈哈哈哈我要樂死在評論裏了！】
秦郁上：……
小周就見秦郁上忽然停下腳步，臉色鐵青，一秒從炎夏變凜冬，都不帶過度的。
小周惴惴地想，他也給江來點讚了，秦導不會發現吧。
秦郁上自然沒發現，手機還給小周，長腿一邁大步走進攝影棚，所過之處帶起一陣嗖嗖冷風，射程範圍內的人都不自覺打了個哆嗦。
眾人面面相覷，意識到一個事實——秦導今天心情不好，幹活都得利索點。
上午的戲拍完，劇組短暫休息。秦郁上吃完飯想去樹底下曬太陽看遠山，搬著椅子走過去才發現那裏已經被幾個演員占了。
他掃了一圈，沒有江來。
也是，有了房車誰還在外頭坐著。
“秦導您坐。”幾人立刻站起來，要給秦郁上讓地方。
秦郁上忽然覺得沒意思，先來後到，他不想利用導演身份占這點便宜：“你們坐。”
秦郁上找了一圈，但能曬到太陽還不會被陽光刺眼，同時又能遠眺山巒的地兒還真找不到第二處。
最後他隨便找了個地方，放好椅子，躺下，一分鐘後站起來，調整了一下椅背角度，再躺下，不過半分鐘又站了起來。
小周找來的時候，就見秦郁上站在一塊背陰的地方，雙眼死死盯著椅子看。
小周摸不著頭腦：“秦導，您怎麽了？”
秦郁上心道怎麽了，還不是這破椅子。
坐著不舒服，躺著不舒服，哪兒哪兒都不舒服！
他擡眼看小周，陰雲密布的臉色叫小周心裏發毛，就聽秦郁上說：“你去找江來，把他那把椅子借來。”
小周：“啊？”
“啊什麽？”
小周立刻說：“我這就去。”
“等等。”秦郁上又叫住他，凝眉，神情比畫分鏡時還要嚴肅，半晌說，“我自己去。”
小周懵懵噠：“……哦。”
秦郁上朝幾輛房車走去，他自己的房車自然認得，俞珍的房車外頭用噴漆畫了兩個疊在一起的粉色愛心，剩下的那輛自然就是江來的。
秦郁上邊走邊想該如何開口，幾步路的功夫就設計了好幾個開場白，轉念一想，他考慮那麽多幹什麽，不就是借把椅子嗎？
江來反正睡房車，椅子也用不上。再說江來還欠他條手帕，他討點利息怎麽了？
理直人氣壯，連帶足下都生風。秦郁上走到房車跟前，門半開半掩，能聽到裏頭有人說話。
他清了清嗓子，剛要開口，裏頭的人大概從窗戶看到他，先一步把門拉開。
秦郁上的心跳跟隨開門的聲響亂了一瞬，一擡眼，面前探出頭的卻是個胖胖的男人。
錢司壯驚訝：“秦導，您怎麽來了？”
秦郁上認出對方是江來經紀人：“江來在嗎？”
錢司壯說：“江來去找俞老師對詞了，在棚裏呢。”
秦郁上抿唇不言，心臟微微下沈。
“您找他？”錢司壯說，“那我去叫他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秦郁上語調有些沈，“沒什麽事，我就是找他借把椅子。”
“椅子啊？”錢司壯想了想，“是不是那把能往後躺的折疊椅，好像在車上，我找找。”
秦郁上：“好，謝謝。”
錢司壯心想，讓堂堂導演站在太陽底下等似乎不太合適：“您上來坐會兒？”
秦郁上本想說不用，話到嘴邊又頓住。既然他剛才聽到說話聲，說明房車裏至少有兩個人。
一個是經紀人，另一個是誰？
小鮮肉的存在還沒徹底排除，秦郁上心念電轉，客氣地說：“那就打擾了。”
他踩著臺階，兩步上了車，一眼將房車內部收入視野，包括坐在卡座上正在玩拼圖的江棠承。
作者有話說：
秦郁上：沒見到大的見到小的，也沒差。
江棠承：大壞蛋來了！一級警惕！
把明天的份額提前更了，明天先不更，後天上夾，當天晚上11點更，以後固定日更。感謝喜歡這個故事的小可愛們，絕對不會坑，對你們比心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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